摘 要: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是推動農業高質量發展、建設農業強國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加快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必須重視發揮科技創新的關鍵作用，堅持因地制宜，從科技創新、科技與產業融合、發展方式創新、體制機制創新、人才發展等五方面入手，提升農業科技水平和現代化水平；必須堅持系統觀念，處理好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與糧食安全、小農戶發展、新舊動能轉換以及深化農村體制機制改革等若干重大問題的關系。
關鍵詞:科技創新 農業新質生產力 因地制宜
【中圖分類號】F124.3 【文獻標識碼】A
發展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農業作為國民經濟的基礎，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是推動農業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2025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以科技創新引領先進生產要素集聚，因地制宜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1]，為全國各地積極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指明了方向。與其他產業不同，農業在生產力構成要素方面具有特殊性。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既要遵循科技創新是新質生產力核心要素的一般規律，又要立足我國各地農業資源稟賦千差萬別的基本國情，正確理解運用因地制宜這一方法論，處理好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的幾對重要關系，以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推動農業強國建設。
重視科技創新的關鍵作用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省考察時指出，“要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2]。2024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進一步強調：“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它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為基本內涵，以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為核心標志，特點是創新，關鍵在質優，本質是先進生產力。”[3]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論述，為全國各地區、各行業積極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了根本遵循。
科技創新在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中發揮關鍵作用：一方面，科技創新能夠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技術革命性突破是培育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基本路徑之一；另一方面，新質生產力以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為核心標志，高科技本身就是新質生產力的基本特征之一。
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強國必先強農，農強方能國強。在農業領域培育發展新質生產力，既是推動農業現代化、實現鄉村全面振興的關鍵舉措，也是建設農業強國的必經之路。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背景下，農業新質生產力就是以現代生物技術、人工智能、數字技術、綠色技術等領域的現代農業科技為核心要素，以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為核心標志，以建設現代農業產業體系、生產體系、經營體系為依托，以促進農業高質量發展、建設農業強國為導向，形成具有新技術、新要素、新模式、新業態等特征的現代農業生產力?？梢?，科技創新在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它既是構成農業新質生產力的關鍵要素，又是推動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基本動能。
從理論邏輯看，科技創新能夠有效賦能農業生產力三要素。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構成生產力三要素，在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過程中，科技創新通過提升勞動者素質、優化勞動資料、創新利用勞動對象等途徑，促進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大幅提升。首先，傳統農業勞動者通過技術教育培訓，掌握了現代農業生產所需要的基本技能，轉變為新型農業勞動者、農村實用人才帶頭人和高素質農民。鄉村人才隊伍素質不斷加強，為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提供有力支撐。其次，通過技術研發和成果轉化，形成先進農機裝備等新型農業勞動資料。以水稻裝備創新為例，依靠自動化育秧插秧、高效低損收獲機械以及植保無人機等技術的研發應用，大大提升水稻生產效率和資源利用效率，提高水稻生產的產量和質量。再次，通過加快農業領域前沿科技創新和學科交叉融合，形成諸如良種、高標準農田等新型農業勞動對象。在此過程中，人工智能、生物育種、基因編輯等前沿技術，助力育種水平提升；物聯網、大數據、衛星遙感等信息技術，助力高標準基本農田實現旱澇保收、高產穩產。
從歷史邏輯看，科技創新是歷次農業生產力大幅提升的關鍵驅動力?？v觀農業發展史，每一次科技要素注入農業生產領域，都促進先進生產力釋放，有力推動農業現代化進程。第一次科技革命，促進機械技術在農業領域的創新應用，形成以紡織機、拖拉機等為代表的先進生產工具，改變依靠手工的傳統農業耕作方式，顯著提高農業生產效率。第二次科技革命，推動石油化學技術在農業生產領域廣泛應用，產生化肥、農藥等先進農業生產資料，土地產出效率大幅提升。第三次科技革命，推動以分子生物學、遺傳學為代表的生物技術在農業領域實現重大突破性創新應用，改變傳統育種方式，縮短育種周期、提高育種效率，大大提升農業生產力水平。當前正處于第四次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的快速發展期，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等創新技術逐步運用于農業領域，農業生產的內涵和外延得到進一步豐富，勞動生產效率、土地產出效率和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得到不斷提升，形成農業新質生產力。
從現實邏輯看，加快提升農業科技創新水平是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的內在要求。當前我國農業尚未擺脫傳統發展方式和生產力發展路徑，耕地、水等農業資源環境面臨剛性約束，已經成為影響現代生產要素采納與農業生產效率提高的突出短板。農業科技水平雖然有大幅提升，但是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較美國、日本、以色列等國家仍有顯著差距；農業發展仍未完全擺脫“靠天吃飯”、依賴于自然天氣條件與資源稟賦等傳統農業生產方式。2025年中央一號文件對加快提升農業科技創新水平提出新要求：一方面，要推進生物技術、智能技術、數字技術等先進技術與傳統農業深度融合，助推我國農業加速向“高效、智能、綠色”的現代農業轉型；另一方面，要深入推進農業科技領域體制機制改革，構建與農業新質生產力相匹配的農業科技創新體系，以制度創新推動農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
堅持因地制宜的科學方法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牢牢把握高質量發展這個首要任務，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強調“各地要堅持從實際出發，先立后破、因地制宜、分類指導，根據本地的資源稟賦、產業基礎、科研條件等，有選擇地推動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用新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積極促進產業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4]堅持因地制宜是由新質生產力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共同決定的，是加快培育發展新動能、促進高質量發展的基本遵循。堅持因地制宜對于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促進農業高質量發展尤為重要。
從理論上看，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就是要根據各地不同的自然條件、人文條件、發展環境、產業基礎、科技資源等基礎條件，有針對性、有差別地制定異質性新質生產力發展措施。因地制宜的“地”就是各地、各行業等千差萬別的實際情況。黨中央強調“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屬于一般方法論范疇，對于各地區、各行業具有普遍指導意義；各地區、各領域、各行業在具體實踐中應結合地區、行業領域的實際情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將“因地制宜”原則創造性落到實處。在具體工作方法上，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一方面強調差異性，在國家政策原則下要充分體現地區、行業的特殊性，采取差異化策略，不能簡單照搬相似地區和相關行業經驗；另一方面，需要從動態視角觀察和研究各個地區和不同行業的發展現狀和趨勢，各地區、各行業針對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政策措施，要隨著條件和環境變化進行動態調整。
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在農業領域更為重要。一方面，在農業生產過程中，勞動者、勞動對象、勞動資料及其組合，不同于一般工業生產過程，農業生產具有季節性、生命性等特點，這種特殊性決定了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必須符合各地不同的生產條件和環境，探索不一樣的發展路徑。另一方面，“宜林則林、宜糧則糧、宜牧則牧、宜漁則漁”，反映出資源稟賦對農業發展的重要性。資源稟賦的先決性決定了因地制宜是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要堅持的重要原則，資源稟賦類型、要素豐裕度等因素決定了農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方向和競爭力。如何因地制宜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關鍵要從以下五方面入手。
大力推進農業科技創新。針對各地農業產業發展需求和特點，聚焦農業科技創新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找準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突破口，加大生物技術、智能技術、數字技術等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力度，攻克一批突破性品種，推進生物育種產業化，加快國產先進適用農機裝備等研發應用，拓展人工智能、數據、低空等技術應用場景，大力發展智慧農業。依據不同地區農業生產條件和科技基礎，統籌各類農業創新資源和力量，全面加強有組織科研，推動國家農業戰略科技力量與地方科研推廣機構優勢互補，構建梯次分明、分工協作、適度競爭的農業科技創新體系。
加快推動農業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深度融合。強化針對農業產業發展的高質量科技供給，集中攻克一批具有廣泛應用前景的行業關鍵共性技術，面向未來農業前沿領域實現技術集成突破，重點攻克農業領域合成生物學、農業生物制造、數字農業等方面的前沿技術。加快培育農業科技領軍企業，構建以企業為主體的農業科技創新聯合體，促進涉農大中小企業融通創新。開展農業領域新技術、新產品、新場景的大規模應用示范活動，加速農業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
著力推進農業發展方式創新。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綠色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底色，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5]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更應注重農業綠色發展問題，以推動農業全面綠色轉型為目標，促進勞動力、土地、農藥、化肥、水等農業投入要素優化組合和高效利用，逐步建立起以綠色低碳為顯著特征的現代化農業產業體系。
構建農業新型生產關系。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生產關系必須與生產力發展要求相適應。”[6]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必須進一步全面深化農業農村體制機制改革，形成與之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重點制度創新改革包括：一是要完善農業科技投入政策，強化政府優先投入機制，加快引導各類資本向農業科技創新領域流動，保障農業科研投入對農業高質量發展的持續支撐能力；二是探索建立數據要素制度體系，推動成立國家農業大數據平臺，建立農業大數據共享機制，加快跨部門農業大數據共享；三是加快綠色金融制度創新，促進綠色低碳技術在農業領域應用，創設綠色農業信貸產品，鼓勵農業生產經營者采用增產與綠色發展協同的新技術。
加快鄉村人才發展機制創新。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堅持推動教育科技人才良性循環，統籌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一體推進教育發展、科技創新、人才培養。”[7]按照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要求，暢通教育、科技、人才的良性循環，促進人才要素在城鄉之間合理流動。一是加快實施鄉村振興人才支持計劃，加強農民技術技能培訓，壯大農村各類專業人才和實用人才隊伍；二是以產業需求為導向，優化調整涉農學科專業，鼓勵職業學校與農業企業等組建產教聯合體；三是健全農業科技人才全鏈條培養機制，構建多層次農業科技人才體系，加強農業高校、農業科研機構與涉農企業的產學研合作；四是加快培育農村創業人才，支持新農人在農業新質生產力領域開展創業創新。
著力處理好四對關系
農業新質生產力代表著農業領域先進生產力的演進方向，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必須堅持系統觀念，處理好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與糧食安全、小農戶發展、新舊動能轉換以及深化農村改革等若干重大問題的關系，穩步推進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
處理好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與保障糧食安全的關系。首先，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必須堅持以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為底線。糧食生產是整個農業的根基，沒有穩定的糧食生產，農業新質生產力就無從談起。其次，推動糧食產業高質量發展是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內容。發展糧食產業是一個系統工程，涉及“產購儲加銷”全鏈條，覆蓋從原糧到成品、產區到銷區、田間到餐桌的全過程各環節。全面提升糧食產業發展水平，需要統籌強化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加強科技支撐，從糧食產業內培育發展新質生產力。再次，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將帶動我國農業科技水平大幅提升，這將為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提供更高質量的科技供給。依靠科技持續提升耕地質量，化解土地資源約束風險，關鍵是建設旱澇保收、高產穩產的高標準農田；加快種業科技創新，能夠從源頭上消除糧食安全風險隱患；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賦能糧食生產全過程，降低農產品供給的潛在風險，不斷挖掘糧食增產潛力，確保糧食穩產豐產?？梢姡l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和保障國家糧食安全關系緊密，農業新質生產力能夠為糧食安全帶來更多科技支撐，糧食安全本身也需要將新質生產力納入其概念范疇之內。
處理好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與小農戶發展的關系。“大國小農”是我國基本國情農情，小農戶家庭經營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仍將是農業的主要經營方式。在傳統農業和傳統小農占絕對主導的國情農情下，相對于其他發達國家，我國發展農業領域新質生產力的難度更大。[8]由于自身風險承受能力較弱，小農戶在面對農業產業技術快速革新時，往往表現出“不愿采納”“不敢采納”或者“不會采納”等問題，產生現代農業技術與傳統小農戶難以兼容的情況。但是，農業現代化離不開小農戶的現代化，必須找到實現小農戶融入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進程的有效辦法，促進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的有效銜接。從政府層面看，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需要認真考慮小農戶的真實需求，發揮新產業、新業態對小農戶就業、收入的帶動作用，通過不斷完善針對小農戶的扶持政策，加強面向小農戶的社會化服務，提升小農戶對現代農業技術的接納程度；從農民組織化角度看，應在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過程中，積極推動小農戶的組織化發展，強化農民專業合作社、家庭農場、農業龍頭企業等新型經營主體在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中的組織和帶頭作用，讓小農戶有機會分享農業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帶來的收益，進一步完善利益聯結分配機制，實現小農戶與新型經營主體共生共贏；從小農戶自身角度看，應主動參與現代農業技術培訓，積極學習現代農業和創業創新知識技能，努力提升小農戶自身技術能力與科學素養，以積極態度融入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進程中，為農業高質量發展和農業強國建設貢獻自身力量。
處理好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中新產業、新業態與傳統產業關系。近年來，我國各地區通過不斷挖掘農業多種功能、鄉村多樣價值，立足地方農業農村特色資源，積極發展農村新產業、新業態，取得積極成效，主要表現在：挖掘當地特色品種資源，因地制宜發展特色種養、特色食品、特色手工等鄉村特色產業，開發傳統技藝，培育形成一批特色專業村鎮；加快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農村電商、鄉村休閑旅游等新產業、新業態蓬勃發展。在此背景下，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是否要全部依賴于農村新產業、新業態發展？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傳統產業與新質生產力不是對立關系，發展新質生產力不應該也不能忽視、放棄傳統產業。對于農業而言，傳統農業產業往往極具生命力，而且是發展農村新產業、新業態的基礎。以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為例，傳統農業是一產，但是如果沒有這個一產作為融合的基礎，則農村第二產業、第三產業直至三次產業融合發展都將會失去發展根基。實踐中，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需要統籌農業傳統產業升級、新興產業壯大、未來產業培育三者之間的關系，積極協調不同區域農業傳統產業的比較優勢、發展能力和市場潛力，改造和提升農業傳統產業，促進農業傳統產業向高端化、智能化和綠色化方向轉型，最終目標是調整和優化農業產業結構，統籌好培育農業新動能和更新舊動能的關系，加快農業現代化進程。
處理好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與深化農業農村體制機制改革的關系。著力破除束縛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是處理好這一關系的關鍵環節，重點是健全因地制宜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完善相關規則和政策，為培育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創造良好制度環境。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深入推進農村土地制度改革、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等制度創新，為農業新質生產力發展創造了良好制度環境，推動我國農村新產業、新業態蓬勃發展。以科技創新引領先進生產要素集聚，因地制宜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為下一步深化改革指明了方向。一方面，通過深化農業科技體制改革，構建與發展農業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農業科技創新體系，提高農業科技創新效能，加快農業科技成果轉化應用；另一方面，通過深化農村土地制度、農業經營體制、農業補貼、保險制度和農業投融資制度等領域改革，提高農業生產力諸要素組合效率，促進先進生產要素向農業新質生產力領域集聚，大幅提升農業全要素生產率。
【本文作者為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北京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本文系中國工程科技發展戰略海南研究院咨詢項目“‘十五五’海南省以科技創新推動發展新質生產力研究”（項目編號：24HNZX-13）、云南省科技計劃項目“科技創新驅動傳統優勢產業轉型升級對策研究”（項目編號：202404AL030007）、北京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項目“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糧食安全的重要論述研究”（項目編號：22LLGLC068）的階段性成果】
注釋略
責編：石 晶／美編：石 玉